婆罗门引

连续多年蝉联废柴大赛冠军,漂流瓶联系

梅开南岭

宫家六十四手是座高山,从无败绩。

从前是,从宫二身后亦是。

老先生还在的时候,别人都喊她一句“姑娘”。那时最好的年岁,直至宫宝森去世,家里仆人来报,嘴只是颤抖,眼里全是欲言又止,宫若梅便已然知道发生的事。从那以后,她就变成了“先生”,从冰雪肆虐的北地,到纸醉金迷的香港,府外挂着的是宫若梅的名号,进门的人都会尊敬地喊一句“宫先生”。

她年轻时气盛,受不得星点辱没。1936年,中华武士会还在时,宫老先生南下与人交手,她穿一件白底蓝花的袍子,穿戴的极为素净便跟着进了佛山的金楼。那时鎏金贴银的风月楼,也是英雄侠士的过手地。她靠在琉璃窗后,不动声色地打量这场比武。

老爷子说过,做人凭一口气点一盏灯,灯在人在,有灯的地方就有武林。时代的洪流已经开始涌动,老一辈的已经力不从心,宫老先生能做的,也只是将名声送给今日来的那人,可她不甘心。

其实,民国二十四年两场比试,赢的都是叶问。她性子太硬,硬到宁愿从楼梯上落下去也不愿认输,叶问顺势拉了她一把,她却回了他一掌,叶底藏花。靠着掌力,宫二翻身坐在栏杆上,叶问落了下去,落身踩在楼梯上尘埃乍起,再抬头时,那个姑娘翘着腿坐在栏杆上,脸上是快意恩仇的笑意,楼下的人不禁也浮出温柔而无奈的笑意。

    临走前,宫二将父亲的话转告给他:“给你看六十四手,是让你明白,人外有人山外有山。拳不能只有眼前路,没有身后身。”她推开佛山大街那扇漆黑沉重的铁门归北,消失在雾霭的街道尽头。

这句话,最后懂了的只剩下叶问。马三没有懂,宫二也没有懂。

天意如何,她就是天意。时代已经翻覆,时过境迁也不过是短短几载的光阴,原先还割据一方的军阀,转眼被北伐军踩在脚底,民国的荣光还未鼎盛,外寇又汹汹而来。

老猿挂印,关隘在回头。马三到底是没有明白,他被权势迷了眼,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余地。原先有长辈劝过她,宫家六十四手,柔的传给了她,刚的传给了马三,一个师父两个徒弟,最后落得个自相残杀,六十四手才是真的要绝后。这话意思分明,不过是欺负宫家后继无人,她穿着黑色大麾,半张脸藏在昏暗灯光的阴影下,冷脸离去,背影里已经是宫家数代积攒的风骨。

1940年的大年三十,她在火车站侯了一天一夜。光影流转,她周身逐渐冰冷下去,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,宫二到底是没有能领悟宫老先生的那句话。武分三界,见自己,见天地,见众生。马三与她势力平均,都只见到了天地,最后死在那招“老猿挂印”上,恰是当年师父与他过手的最后一招。

史笔到了这时候,约莫也是绝了的,宫家最后的辉煌留在宫若森的时代,武林口口相传,她不辱门楣,为宫家做了善终,宫家六十四手的高山随着她云散高唐,叶底藏花终成绝唱。

她少年时有过一门好亲事,后来退了,也有过一个心上人,却也只能到喜欢为止,可能会有后人翻着她薄薄生平,叹一句“真是个不好的命数”。在最好的年华里,她见到了叶问,进了北大,在宫家鼎盛的荫蔽里活的傲然。

愿在衣而为领,承华首之余芳,那枚纽扣,是她与叶问订下的高山之约,情止于礼,而她这一辈子里,情爱不过是小小一笔,叶问也是,时代裹挟的洪流里不过都是他乡之客,失路之人,这段缘分,也只能到此。她在香港开满武馆的长街上与他告别,告诉他,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。

东北多雪,漫长的冬季里全是白皑的苍茫一片。在香港的时候,她便梦到自己小时最无忧无虑的时候,雪下的温柔,宫府院子里栽满了梅花,开的正好,她在雪地里练八卦掌,一招一式,一横一竖,飞雪被掌风袭开,浩渺天地里只剩下她一人。

叶问这一辈子,只见过六十四手一次,然后点了一辈子的灯。

 



跳王墨镜的坑了,站一线天和宫二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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